書名:《法外之徒:後蘇聯時代崛起的高空貿易,飛越國界的全球黑市紀實》
內容簡介:一本會讓你懷疑自己活在平行世界的書!天空上最囂張的走私者,橫跨東西、世界上最大的黑市行動,BBC記者麥特.波特衝鋒陷陣,歷時十五年的貼身觀察紀錄!三十年來盤旋在天空的地下經濟,以及他們所荷載的「祕密」,如今終將被揭露!
「我聽過這些空軍傭兵的各種故事──他們在非洲常被稱為「空傭」;我也聽過美國中情局的卷宗,看過失事報告。但如今,飛機載著我起飛了,我即將在現場目睹一場行動。雖然為了保護他們,所有機組員的實際身分、他們的過去,甚至他們飛機的細節都經過改寫,但接下來的一切的確是真實事件……」
1992年冷戰結束,消費者時代也是新型態恐怖主義者的開端;鐵幕國家民主化,也是軍火自由化的開始。剛從慘烈的阿富汗戰爭中撤退,面對國家裂解、身無分文、經濟崩盤的困境,這群被拋棄的蘇聯空軍,決心在困境中殺出一條血路──在混亂的局勢中,開上他們極度熟悉的伊留申運輸機IL-76,運送各方貨物。
他們不在乎貨物是什麼,是正規用途還是違禁品;也不在乎請託他們幫忙的雇主是誰,只要有錢,萬事都好辦。他們可以替政府運送救急醫療用品到偏荒地帶,卻可能從當地離開時帶走叛亂團體在隔天射殺這群偏荒之地人民所需的武器,只要價錢談得攏,想要他們載什麼貨物都可以。
這些黝黑的沉默臉孔,外表跟技工或貨車司機看似無二,做著聽起來再普通不過的工作,卻默默推動著蘇聯解體以來三十年的全球黑市、軍閥割據以及東歐黑道帝國網路興起與茁壯,也因此在不知不覺間成了巨大黑幕中的待宰羔羊。
就這樣,出身倫敦,當了一輩子記者的麥特.波特,透過這群機組員,見識到了從沒見過的世界。
作者介紹:麥特.波特,記者、編輯,也是廣播主持人,曾在東歐、阿富汗和東南亞為BBC廣播電臺報導新聞,共同主持BBC廣播一檔獲獎的全球旅遊節目。麥特在貝爾格勒當記者時,曾在網路上公開了北約組織「間諜」向塞爾維亞軍洩露機密的報導。麥特會說幾種語言,但渴望能再增加二十種以上的語言能力。現居倫敦。
搶先試閱:〈好人難得──機組員〉
第一章:惡魔最厲害的詭計──飛越喀布爾
我們偏離航道時沒有任何預警,只有一陣令人反胃的攀升。駕駛艙亮起了一道紅光,儀器顯示我們現在正在喀布爾上方。但我們沒降落,反而突然爬升,而且爬升得非常迅速且急迫。
「怎麼了?」我用俄文問,但四具引擎尖叫著要把我們嚴重超載的巨型飛機往上、往外扯向進場跑道,幾乎垂直地升向夜空,謝爾蓋──七人機組員中的一名──無法聽見我的聲音,而他的臉也在貨艙的微弱光線中模糊不清。我腳下的金屬管已經二十歲了,油膩膩,被用防水強力膠帶固定著,重達一百七十六公噸,正在搖晃、呻吟、劈啪作響。
這時他注視著我,並往我這邊靠近,大喊:「是飛彈。」彷彿他只是在指出他曾住過的一間屋子,或是路邊的一間酒吧。「他們會在這邊開始掃射。」我第一次注意到他身上的臭味,不只是普通的汗臭和油臭,還帶著酒臭。我看過一些新聞故事──一些隱晦的小笑話──提到不明貨機墜落在非洲、俄國、巴爾幹半島,罪魁禍首是地面的火箭推進榴彈發射器,還有空中的伏特加。
「天啊!你說誰?」
他聳聳肩。「聖戰士。叛軍。士兵。天曉得是誰,不過總是有那麼一些人。」他閉上一隻眼,作勢掃射,然後露齒而笑。「不過米凱爾是一流的駕駛。他在戰爭中知道那座簡易機場。他知道該怎麼降落:在機場上方爬升到很高,然後像螺旋狀,有點俯衝,轟炸式地降落到跑道。」
謝爾蓋哈哈大笑。「那就不會被打下來了。他的絕技是他知道什麼時候該停止俯衝、拉回。厲害極了!等著瞧吧。」
但就在瞬間,我們又回到平穩狀態。飛機飛平了。這時引擎幾乎安靜無聲,雖然有著強大的壓力,快爆炸的耳朵、恐懼與走拱橋那種陡上陡下的暈眩,我的腳底卻湧起一股古怪而近乎狂喜的無重力感。
我過了一下才意識到機身正突然下傾。透過駕駛艙玻璃,我看到喀布爾的燈火。幾秒前明明看到的還是星辰,現在地面卻宛如地圖一樣呈現在眼前。
蘇聯用Il-76進行太空人的無重力訓練──也就是惡名昭彰的「嘔吐彗星」航行。Il-76可以執行一系列拋物線的爬升與俯衝。下降時,機艙裡會產生一股向上的反重力推力。這樣的高空俯衝極度危險,耿直運輸機的接近角若是百分之二十或更高,非常可能失速。駕駛員使機體由高處直衝而下,並設法在機鼻碰到跑道的前一刻拉高,這種做法據說造成了一些慘不忍睹的死亡,更多的駕駛艙因此被機內人員非出自本意地換上新裝。在我們朝地面墜落時,我的胃往上飄,感覺不只超出了我的嘴,還透出我的頭顱頂。
我明知故犯,靠向駕駛員,從他肩上看出去。米凱爾像在馬桶上看書──或是禱告──的人一樣拱著背。不論是哪種,我都感同身受。地面現在不只離我們非常近,根本就只離機鼻幾碼了。拉升啊!看在老天的份上,拉升!但是太遲了。我不由得握起拳頭,蹬直腳,閉上眼。該死。完了。我們要墜機了。
***
「有些人替郵局送郵件。就像我──只是個郵差,只不過包裹比較重而已。」
我不知道不法飛行員、國際軍火走私客該是什麼模樣,不過米凱爾顯然不像。他可以說是有點滑稽。
身形魁梧,髮灰背駝,米凱爾看起來有五十多歲,也或許不止。他憔悴灰白的面孔總是掛著淡淡的失望表情,不像聯合國通緝告示裡的人物,比較像家醫科的拒菸廣告。他一雙大手龜裂又骯髒,指甲又長又彎,身上穿的是灰色連身工作服,頭戴棒球帽,腳踩著軍靴。一次救援任務之後,他坐在另一條第三世界國家的乾裂跑道上,已經抽起他討來的香菸,活像休息中的汽車工人。現在才早上七點,他嘟噥著,熱呼呼的塵土已經讓他口渴得想來杯波羅的海啤酒(Baltika)了。
不,從外型來看,一點都不像我想像中騰雲駕霧的韓索羅(Han Solo)型叛逆之徒。
不過,若要說米凱爾是古怪的法外之徒,他更像是奇怪的生意人。我很快就稱米凱爾為「米奇」,起初是因為他令人煩躁的好脾氣,之後是因為他認命的態度。米奇成年之後都在駕駛Il-76,是蘇聯軍隊的產物,他的童年在烏拉山脈度過,他的空軍訓練基地在俄國本土,接著去了白俄羅斯巨大的維捷布斯克(Vitebsk)軍事基地,以及附屬的軍用空中運輸軍團,然後是中亞。這個斜視的菸槍老兵經歷過蘇聯阿富汗戰爭最後那些血腥、絕望的日子,藍領的成分深入他的斜肩與充滿酒精的汗水。然而他說,他就是這樣,身為非常有利可圖的空運行業合夥人,橫越阿拉伯聯合大公國、亞洲、非洲和東歐,在世上最動盪之地作業,因此風險堪稱全球自由市場之最。
米奇和這群機組員一起飛行了超過四分之一個世紀。他們身為蘇聯空軍駕駛員、領航員、炮兵、工程兵和裝載長,已經駕著同一架飛機,在他們今日特別擅長穿越的同一區阿富汗山巒、村落、平原和城市做過逾三百次的危險任務。
米奇解釋道:「蘇聯開始解體的時候呢,我們有些人發現風向變了,就把握機會做些不同的事。」所謂「不同的事」,是戲劇化地逃離軍隊,瓜分民間企業的大餅。「其實不難。我們認識一些人,當他們『取得』一艘軍機的時候,我們就把飛機開到哈薩克,然後可以說是重塑形象了吧。」他說完這個很公司化的詞,突然顯得害臊。「當然我們不是這樣說,不過顯然就是這麼一回事。」
再見啦,紅軍星星和蘇聯的專用色;歡迎不掛名、沒標誌的灰漆和底漆。他尷尬地微笑,說:「我們突然變成生意郎了。」──biznesmeny,對俄文使用者而言,這個詞充滿那段混亂年代對於外來投機黑手黨的貶低意義。「現在我們是菁英隊伍。」
這些精銳的機組員二十四小時待命,且絕不多問。打電話給他們,他們就會不懼危險,開著世上數一數二的巨型飛機,載著你的任何東西,飛向你指定的任何地方──只要價錢談得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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