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終戰日七十周年翌日,總統府裡進行了一場特殊的相對論,主角一是婦援會口中「陪伴慰安婦阿嬤二十四年」的馬英九總統,一是花了三年拍攝慰安婦紀錄片「蘆葦之歌」的導演吳秀菁。兩人同樣關注慰安婦議題,昨天在「蘆葦之歌」放映會致詞時,都不約而同哽咽落淚。談起對阿嬤的共同記憶,兩人有淚有笑有憤怒,以下是對談內容:
問:請總統和導演談談怎麼開始關注慰安婦議題?
馬總統(以下用馬代表):我小時候不知道有慰安婦,一九九一年,韓國慰安婦支援團體「韓國挺身隊」出來,說慰安所裡也有台灣人,一九九二年婦援會成立慰安婦申訴電話,這才開始調查。
婦援會投入慰安婦議題時,當時我當法務部長,也幫忙義賣、拍公益廣告等。每次看到這些阿嬤,我都想到我媽媽(眼眶泛紅),她們年紀跟我媽媽差不多,像小桃阿嬤今年九十四歲,只比我媽媽小一歲,也都經過動盪時代,只是經歷比我母親不幸,但她們都是別人的女兒、別人的媽媽。
導演吳秀菁(以下用吳代表):我之前看過婦援會一九九八年拍的慰安婦紀錄片「阿嬤的秘密」,後來自己也導紀錄片、在台灣藝術大學教紀錄片。二○一一年,婦援會執行長邀我導新的紀錄片,我看其他亞洲國家都還在談控訴,婦援會卻已舉辦多年身心照顧工作坊,走到療癒階段,決定以此為影片主軸。
展開拍片後,我向學校申請留職停薪一年全力拍攝,因為我想讓阿嬤了解真的有人想關懷她們,不是只用零碎時間拍片而已。當時我也遇到不少困難,像預算只有六十萬元,也沒申請到短片輔導金,後來去募款,才以不到三百萬預算拍成,甚至擴張成電影規格,因為我認為這是很重要的歷史教育。
我覺得「蘆葦之歌」是一首饒恕的歌,讓慰安婦議題不只是控訴,而是將更多重點放在和解,包括跟自己和解,跟傷害自己的人和解。
問:導演拍片時,是否需要大力說服阿嬤參與?也請導演和總統分別談談和阿嬤互動過程中,印象最深刻的事。
吳:阿嬤其實沒法被說服,但是工作坊很順利,阿嬤都全神貫注老師講的,這時就很好拍。若要私下拍,常有困難,像我曾被秀妹阿嬤趕出來,說你們可以回去了;沈中阿嬤也曾明明約好訪談,時間到時卻消失了,屋子不開燈、不接電話,因為她們仍懼怕講過去的事。又如蓮花阿嬤,曾答應我們被拍,但答應後就生病,我所能做的就是等待,探望她十天,有八天不帶攝影機,希望她知道我們真的關心他,最後終於得到信任。
有次我很感動的是,我和秀妹阿嬤約,她記錯我訪問時間,結果碰上她家人生日。當天她孩子熱情招呼我們一起吃飯,飯後接受我訪問,當時阿嬤就坐在他們旁邊,第一次聽兒孫說出對她的看法,非常訝異。我那時覺得,攝影機好像變成修復促進者,紀錄片拍攝對被拍攝者其實也有極大療癒效果。
馬:第一次在台北看小桃阿嬤劈椰子,為之傾倒不已,她手起刀落乾淨俐落,插一根吸管,就可吸椰子水,完全可以自力更生,她這不是表演,是真的在屏東賣椰子。後來我去屏東看她,帶國旗圍巾送她,她竟然織了三條圍巾送我和家人。每次想到小桃阿嬤就想到我媽媽,她們在同個時代,小桃阿嬤卻在十九歲就被騙走,命運完全轉變。
我媽媽高中畢業時,考上金陵女大和中央政治學校(政大前身),後來去了中央政校。這仍凸顯同一個時代的人,都有幸與不幸,所以將心比心非常重要,應該為這些阿嬤做更多事情,給她愛,給她溫暖,讓她覺得晚年有人照顧,覺得被當作長輩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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