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開「犯罪」的神祕面紗,「惡」其實離我們並不遙遠,瞭解犯罪行為背後的心理過程,才能在罪與罰之間取得平衡。首要標題所有犯罪都是人所犯下,對象也是人,司法心理學把心理學的科學方法運用在司法程序中的當事人,探究其心理現象的發生與發展。司法心理學家除了針對犯罪行為進行評估報告作為審判依據、協助犯罪者改變行為,也會建議人們如何安全地回應各式極端行為。
內容簡介:思覺失調的弟弟相信哥哥被惡魔附身,刺了對方背部兩刀造成致命氣胸; 被女友嘲笑憤而出手攻擊的少年,淪為掠奪型的跟蹤騷擾慣犯……
本書是作者身為司法心理師的經驗,透過如人生劇場般的真實案例,以及與當事人交手的日常,檢視犯罪行為的不同樣態,反省我們社會對所謂「瘋子」或「壞人」的標籤和妖魔化,如何使整個刑事司法與矯治體系陷入岌岌可危的窘境。目的是希望更深入檢視極端行為的成因,同時呈現出每個人受犯罪影響的方式都不同,不論加害者或被害人,他們都有自己的故事。預防永遠勝於治療,只要有更多的理解與溝通,我們就能創造新的開始。
作者介紹:凱莉•戴恩斯Kerry Daynes ,英國犯罪心理學家、司法心理學家,主持心理診所,與共同執業的專家及治療師為眾多機構提供服務,時常在警方偵查的重大案件中擔任心理專家,是英國政府關於高風險個人安全管理議題上頗受信賴的諮商對象,參與許多犯罪調查,工作上必定會接觸到形形色色的人物。
戴恩斯也常於訴訟程序中擔任專家證人,交手過英國監獄中最複雜難懂的罪犯。固定上電視和電台節目,提供專業評論,包括英國 Sky 電視台系列節目《殺父弒母》(Killing Mum and Dad),以及第四頻道的《狂人》(Mania)系列節目。二○○八年,她在罪案偵緝頻道(Crime & Investigation Channel)主持《怪物的誕生》(The Making of a Monster)系列節目,探索惡名昭彰的殺人犯的相關背景。
戴恩斯提倡在精神健康議題上必須有更好的對話,並長期贊助全國家庭暴力防治中心以及「與心對話」機構(Talking2Minds)。
著有:《小心,魔鬼就在你身邊》(The Devil You Know)
個人網站:www.kerrydaynes.online
搶先試閱:〈怪罪的遊戲〉
我始終記得愛莉森,她是我見過唯一在承認殺害丈夫之後,還能自由走出英國刑事法庭的人。
二○○三年時,我第一次在殺人案件(homicide這個字雖然有點美式,但在英國泛指謀殺、過失致死、殺嬰)中擔任專家證人。由於心理學家評估的是案件中的人,而不是物品,所以是少數獲准能陳述意見的專家,而不是只陳述事實。那時我二十九歲,有相當的經驗與專業地位,也表示我已獲得信任可以提出對審判中的被告或被害人家屬及社會大眾有影響力的證詞。
我原本以為在這種算得上人生里程碑的案件中,被告應該是男的才對。並非我有性別刻板印象,那只是一項無可爭辯的事實――百分之九十五的殺人凶手是男性,無論受害者與加害者之間有無關係或關係為何。(原注1)男性受害者絕大多數是被另一個男性所殺,女性受害者亦同。所以當英格蘭及威爾斯皇家檢察署(Crown Prosecution Service)陳述案件事實的時候,我很訝異竟然是要就一位女性被告的情況做衡鑑。
當時愛莉森被控謀殺罪,她承認在家殺害丈夫保羅。檢察官想知道的是愛莉森在犯案當下的心理狀況,更明確地說,是否因「精神異常」而「導致其行為,或對之有重大的促成效果」。用法律術語來說,這表示愛莉森的辯護團隊提出了責任能力減弱的抗辯,希望將罪刑降低為過失致死。
我們是文明的社會,所以刑法判定一個人有罪的基礎,在於其犯罪行為(actus reus)和意圖必須具備可歸責性,或明知其行為是錯誤的,也就是有犯意(mens rea)。欠缺犯意,一般來說就是謀殺與過失致死之間的差別。但要確認愛莉森殺害保羅時的心理狀態,必須進行回溯性的評估,而要達到法律要求的確定程度是很難的。司法心理師的履歷上必須具備的技能之一,就是回到過去。
我立即要求調閱她的醫療紀錄,並向她被羈押的女子監獄申請數小時的訪談。在準備檢閱起訴證據,計畫如何進行心理衡鑑時,我花了點時間思考我所知道的「親密伴侶謀殺」
被殺害的男性當中,約有百分之十是被身旁親密女性所殺,保羅就是其中之一。(原注2)只有百分之一的女性受害者是被另一個女人殺害的。研究結果顯示,男性加害者在殺害女性伴侶或前伴侶之前,都已經有數個月到數年的虐待情事發生。相對的,如果是女性殺害丈夫或前夫,通常是被對方虐待數月到數年之後才下手。
常常會有人對這點加以抨擊,像是電影《粉紅豹》(Pink Panther)裡的馮卡托(Cato Fong)會抨擊我有厭男症,並指出男人有時候也會受到家暴。當然,也有男性受害者,每個案件也都該嚴肅以待。儘管如此,家庭暴力是性別化的犯罪,因為絕大部分都發生在女性身上,而且施暴者主要是男性。(原注3)女性更可能遭遇嚴重的情感虐待與控制,而且長期受害。女性也更可能受到嚴重傷害,尤其是受到那些曾經說愛她的男人傷害。在英國,每三個小時就有一個男人把女人打到住院。這是醜陋卻無可反駁的事實。
我知道愛莉森極有可能被保羅虐待,而且可能持續一段時間了。然而,我無法根據可能性進行衡鑑或形成任何意見。所以當我打開犯罪現場的檔案證據時,我不去想統計數字,而是專注在個案事實。
回到那裡,會有苦頭吃**
檢視犯罪現場的照片永遠都是一種奇特的經驗,那像是闖入別人的死亡,儘管是透過專業好奇的角度。那些照片通常呈現出強烈的反差:背景是平淡無奇的日常環境,在本案就是保羅與愛莉森住的房子,車道兩旁種了灌木,大門上有彩色玻璃,裡頭卻發生了恐怖命案。保羅是坐在沙發上時,頭部遭到鈍器敲擊致死,胸部也有穿刺傷。
看過照片之後,我第一個想法是,那並非有計畫或預謀的犯罪,現場一團混亂。在客廳,也就是保羅被殺害的地方,屍體橫躺在地板上,隨意用一兩條棉被蓋住,還露出一截小腿。屋裡有棵象徵節慶活力與祝福的聖誕樹,樹上有大片銀箔,樹後方有個櫃子擺著相框與奇特的塑像。
這些照片讓我一窺發生了什麼事。死者的臉和頭部滿是血漬,左眼嚴重瘀血腫脹。臉部表情看來很震驚,彷彿千鈞一髮之際明瞭到即將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他的手蜷曲在臉旁,可能是最後一瞬間快速舉起想保護自己。我仔細觀察他胸部的刺傷,傷口很小,像是在蘋果皮上留下的指甲痕;傷口沒有流血,表示是在死後刺上的。軀幹的照片顯示凶手試圖攔腰砍半未果,傷口同樣沒有流血,只是皮肉傷。部分照片裡有垃圾袋與清潔海綿,地毯上還有一卷廁紙。廚房裡看起來好像有人類的排泄物。流理台裡有個小盆子,積著紅棕色的水。
看來既不是要掩飾犯罪,也不是要清理善後。這些年來我看過很多殺人現場,我知道死於非命者的屍體很難清理,即使是最精於策劃、最懂科學方法的凶手也沒轍。那種會用海綿刷沙發、用衛生紙擦地毯血跡的人,顯然沒有力氣和能力再掩飾自己的作為。想滅屍不成,愛莉森用羽絨被包裹屍體,再也不忍看到自己的幹了什麼事。所以屍體就躺在地毯上了。
其他照片則呈現出一個普通的家庭,若有特殊之處,就是過於整齊乾淨。孩子的房間整理得一絲不苟,玩偶整整齊齊排放在櫃子上,像是展示而非拿來玩的。主臥房裡有個燙衣鐵架,襯衫掛在衣櫃門上。床上有床簾,一切如此完美。車道上沒有落葉、沒有空盆、沒有任何一般家庭生活會有的雜亂跡象,就像用強力吸塵器清理過一樣。車庫裡有不少雜物:工具與油漆、工作檯,擺放漂白水與消毒水的櫃子,還有一櫃擺滿酒,大約有五、六瓶伏特加和其他酒類。
接著就看到紙張。她從小孩的筆記本上撕下來的,兩面都寫了字,字跡凌亂。似乎是草草寫下的,手一邊抖、一邊寫著:「不能再這樣下去,我無法忍受了。我很抱歉。請幫忙照顧孩子,告訴他們我愛他們。他們跟我媽在一起,請讓他們留在那裡。」她在四頁紙中反覆說著同樣的事:抱歉,我再也無法忍受了。她的思緒紊亂又片段,那只是從腦中蹦出的一連串意識。她躺在保羅的屍體旁,直到第二天早上她媽媽帶著孩子回來。
她被羈押的監獄,就像我去過的其他女子監獄。英格蘭有十二所女子監獄;英國監獄的受刑人中,有百分之十是女性。她們的生活絕不像美國影集《勁爆女子監獄》(Orange Is the New Black)描繪的那樣多采多姿。其一,沒有連身服,在英國的監獄裡,女囚穿著自己的衣服,如果要說有制服,就是牛仔褲跟T恤,舒適勝於風格。我接觸過的女囚囚室大致上跟男子監獄差不多,但較為舒適些,牆上有明亮的圖畫,還有玩具箱,就像牙醫診所的候診室;只不過那些房間是讓女囚探望她們孩子的地方。
我就是在這種家庭房裡跟愛莉森會面。那裡面有個小廚房,還有流理台與幾張椅子。我記得燈光是自動感應的,由於我們坐的位置偏低,必須每十五分鐘揮一次手臂,以免燈熄了;我跟她討論的問題頗為凝重,這些干擾的動作實在煩人。
愛莉森很瘦,中等身高,頭髮隨意往後紮成馬尾,臉蛋纖細,有雙棕色大眼。我注意到她的額頭上貼著OK繃,耳垂上有個小耳洞。她說話時眼眶泛淚,淚水不時滑落下來。
她告訴我,她第一次被保羅打,是她告訴他自己懷孕了。那是十年前的事了。他們坐在車上,愛莉森開著車,保羅坐在副駕駛座,他一拳揍來害她撞上方向盤。一切來得如此突然,當下她還以為被後面的車子追撞。她把這事告訴她媽媽,媽媽問她到底說了什麼激怒他,還跟她說懷孕是她自作自受。後來她沒保住胎兒,因為保羅把她推下樓,他甚至說那是她的幻想,不管怎樣她就會失去那個孩子。這種技巧就是所謂的「煤汽燈操縱」(gaslighting) ,施虐者操弄被害者讓他們懷疑自己的感受以及是否精神異常。
她曾經報警三次,但他們沒有採取任何後續行動,也未起訴。她說,第三次報警後,保羅痛毆她一頓,以示懲罰,所以她再也不敢報警了。只要加入有關家暴的討論,你就會聽到有人問那些女人:為什麼不離開或報警。聽起來很簡單。但是在虐待關係裡,兩人的互動如此緊密,那是一種循環:暴力、震驚、深深懊悔、情感和解、希望與歡欣鼓舞。接著是恐懼。平靜一段時間後,被害者知道有事將要發生,只是不知何時,而後希望藉由改變自己的行為來克服那樣的不安,反省自己、拋棄自我意識、盡全力維持和平。但被害者永遠無法達成目標。然後,無可避免會有更多暴力,循環又再次開始。
▶▶ 閱讀更多 凱莉•戴恩斯《一個司法心理學家的告白》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