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喝酒就不能談生意？」中國企業龍頭阿里巴巴女員工業務應酬卻遭灌酒性侵事件，反映出商場酒桌文化亂象，以及職場性別不平等的社會結構問題。
聯合新聞網「轉角24小時」報導，阿里的員工性侵風暴，始於8月7日的阿里內部網路。一名女性職員匿名發表一份自述文，「領導要求下屬KTV陪客戶，被客戶猥褻，灌醉後，領導開了房間，進出房間4次，同時實施了qj...」（編按：「qj」意為「強姦」）。
她被猥褻 發傳單討公道
同時，該名女性職員在發文前一日的上班時間，在公司大樓餐廳發送傳單，白紙黑字寫著被性侵後公司消極處理的委屈：阿里高管曲一強姦猥褻女下屬，老鼎、丁冬、悅爾、九戎、阿甘知情卻不處理，請求公司還我公道！
女員工任職於阿里旗下的「淘鮮達」業務，控訴中說的高管「曲一」本名王成文，為女職員的直屬上司，同時也是淘鮮達華北區商家運營組長；「阿甘」甘啟梁為王成文的長官。
根據被害者自述，7月底，王成文令該女員工和他到山東濟南出差，與當地重要客戶——濟南華聯的張國——開會兼應酬。8月2日，從濟南回到杭州後，女職員隨即向公司尋求協助，不過始終沒有得到正面回應。期間，老闆阿甘似乎包庇王成文，反問女職員若不喝酒要如何談成生意？
申訴管道包庇 問題難改
事件曝光後，輿論對阿里的譴責排山倒海而來。阿里現任CEO張勇，在8月8日凌晨於公司內網發文，針對性侵案件感到「震驚、氣憤、羞愧」，承諾會調查清楚，給員工和全社會一個清楚交代。隔天9日，阿里又選在凌晨發布公告：涉嫌男員工被辭退、永不錄用。其是否存在違法行為，警方正在調查取證。
同時這份公告也再度強調公司的方針：「對性騷擾零容忍...，旗幟鮮明地反對醜陋的陪酒文化，不分性別，阿里巴巴無條件支持員工拒絕陪酒。」
對於公司的處置，輿論仍是罵聲連連，其一是對於內部申訴管道層層包庇的問題難改，其二也是近年來阿里的公眾形象大不如前。
被害女員工在自述文中控訴：「後來又問我你覺得不喝酒，這個濟南華聯和一些北方的商戶以後業務能談下來嗎？在明知是因為醉酒導致的惡劣事件情況下，仍發表不喝酒不能談商戶的迷惑言論。這是人類正常的三觀嗎？」
陪酒應酬 被當人肉籌碼
這裡說的「不喝酒不能談業務」，正是本次被輿論撻伐的中國「酒桌文化」。倘若沒有這種談公事非得應酬不可、應酬又非得勸酒不可、勸酒必定喝到醉倒不可的酒桌文化亂象，是不是就能避免狼爪？然而歸根究柢，阿里性侵案所反映的，仍是背後難解的酒桌文化、以及性別不平等的社會結構，甚至是將女性員工用做商場交易的人肉籌碼。
中國「酒桌文化」可泛指敬酒、勸酒等應酬社交活動，婚喪節慶等屢見不鮮，在政治圈、商場更是稀鬆平常。但過往因酒桌文化釀成的憾事劣跡斑斑，諸如結婚灌酒昏迷致死、又或者應酬酒醉遭到性侵等案件，隨著中國社會演進，也有出現檢討聲音。
不過泛指的酒桌文化，不僅有城鄉差異、職場業種的分別，中國南北方看待酒桌文化也大不相同。廣泛而言，多半認為北方人「先喝酒、再談事」，而南方人「先談事、再喝酒」，兩相對照之下，北方以喝了酒好談事為習慣，而南方則多半不喜歡在酒桌上談公事。這種南北差異未必百分之百精確，但卻也剛好在這次阿里巴巴事件裡應驗——女員工從南方的杭州，被派去北方山東濟南，在這種陪酒應酬談生意的陋習下，成為任人宰割的魚肉。
事件牽涉的「淘鮮達」，又為何執著於這個濟南華聯、甚至弄出這種不堪的陪酒交易？淘鮮達為阿里巴巴旗下的生鮮食品配送服務，主要以大賣場、超市為合作對象。儘管淘鮮達的用戶數量逐年成長、有多達7成的使用者為年輕女性，但尷尬的是，阿里旗下也有像是「餓了麼」、「盒馬鮮生」等主力配送服務平台，相比之下產品定位重疊的淘鮮達存在感薄弱，如果沒有辦法打下穩固的市場，恐怕前景堪憂。
生意靠酒□馬雲：腦能不壞？
事實上，今年7月阿里也才針對淘鮮達進行大幅度的人事和業務調整，期望能在零售大戰中有所起色，然而根據界面新聞訪問阿里員工的意見，「你問很多阿里員工，大概也沒有人能準確回答你淘鮮達是什麼」，正反映了產品的尷尬處境。而淘鮮達看上的濟南華聯，品牌歸屬於「濟南華聯超市」公司，旗下有超過數十家的連鎖超市賣場，如果真能談成生意，不失為強化市場的一大助力。
諷刺的是，阿里創辦人馬雲過去就對於這種酒桌談生意的文化嗤之以鼻，「真以為生意是靠喝酒喝出來，腦袋能不壞嗎？」
阿里表裡不一 網友消遣
這番過往談話，也被中國網友拿來嘲諷現在的阿里性侵案，同時也拿出馬雲過去其實真有過喝酒談生意的經歷，消遣阿里的表裡不一。
隨著輿論延燒，阿里幾年前就傳出的職場「破冰文化」，也被拿來佐證公司的素行不良。阿里曾被員工投訴，新進職員參加俗稱的破冰活動增進職場社交，但卻發生各種玩弄身體、露骨的性遊戲和性騷擾，相關照片和員工陳訴在網路廣為流傳，讓阿里留下許多不堪形象。
但讓輿論無奈的是，阿里事件之後，類似的灌酒性侵真的可以遏止嗎？在欠缺性別平等、基本人權的中國社會，依然難以一夕就能有所改變。
有中國網友說：「酒桌文化最害人，女性應該遠離酒桌文化，官方應該出面整改。」但酒桌文化是不是應該被官方下令整頓的「歪風」？在面對侵犯暴力的威脅，為何總是要被害者——往往是女性——只能選擇逃離？
霸凌、PUA、酒局 苦了女員工
阿里女員工遭灌酒性侵事件引起關注，觀察者網刊發評論指出，比職場遭遇性侵更可怕的是：職場女性一定要付出尊嚴全無的代價、自曝被侵細節、承受數倍的精神壓力，才能獲得被正視的機會。如果女性自己不敢曝光，恐怕很多事就像不存在一樣，石沉大海。
文章提到，「職場的困境」首當其衝的有三個：職場霸凌、性別PUA （搭訕，pickup artist）、陪酒文化。
到了酒場上，職場女性瞬間就掉進一個PUA漩渦：她的每一次「推脫」，都是「不給面子」；她的每一次拒絕，都是「沒有誠意」；她的每一次態度堅決，都是「合作談不下去了」；她的每一個表現不好，都可能回去會被領導批評，甚至工作都不保…
很多影視劇也不斷上演這類劇情，推波助瀾，彷彿是在教育年輕姑娘——妳看，要能喝酒，陪客戶喝開心了，妳就有光明的前程…。
文章痛批，這類男性視角、父權引領的影視劇作品，大肆歌頌「酒局文化」的結果，說明這還沒有被中國社會價值觀認定為「不良影響」。
文章點出，有些酒局，「帶個女的」壓根和業務本身無關，帶個漂亮又能喝酒的女性，相當於加了一個「隱秘的私人交情砝碼」，是職場上男性之間的「慷慨」和「潛規則」。
對於男性掌控著職場大半江山、多數初入職場的女性來說，順從和聽話，基本是保住飯碗的唯一途徑。文章稱，這種情況會導致其他想要保持「清廉」的女性，也被人有色看待，甚至有些女性，最後都失去了判斷能力和鬥志，以為「大家都這樣，就算了吧」，這才是最可怕的潛規則。
文章認為，中國官方、社會等目前對實施PUA和職場性侵的人，懲罰力度太小，壓根沒用。主要是取證難，以及報案的太少，沒形成正向風氣。另外，社會上各種渠道，包括影視劇、出版物、媒體平台，切勿再宣揚所謂的「職場酒局文化」。更重要的是，女性遭遇侵犯要敢於站出來，忍受惡行就是在獎勵惡性。
※ 提醒您：禁止酒駕 飲酒過量有礙健康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