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個半月來,我有大半的時間都以醫院為家。爸爸還有一個小手術要處理,所以這兩天我又陪爸爸回醫院了。
昨天中午,爸爸進手術房後,我到家屬等候區,發現座位都快坐滿了,人很多。我開始計時,估算著爸爸的手術時間。
手術室的大門不時打開,做完手術的病患家屬會被喚到那裡,主治醫師會來做術後狀況說明。
在醫師喚完一位男士的名字後,原本坐在我前兩排的十幾個人蜂湧向手術室大門,家屬等候區頓時空盪許多。原來那麼多人都是一家人,他們等著的好像是他們的大家長爸爸。
這一家人從手術室大門陸續回到等候區來,每個人神色哀淒。看來應該是老媽媽的婦人,一路邊走邊哭,我聽見她止不住的嚎啕大哭,還憤恨不甘的哭喊:怎麼會那麼嚴重?
老媽媽坐在家屬等候區,在我左手邊、面對著我,我可以清楚看見她淚流滿面,眼淚幾乎來不及擦。她的子女輕拍她的肩,也是無語。
老媽媽的哭聲太傷心了。我聽著聽著,也低下頭,掉淚。
人生,為什麼這麼苦哪?我這一個半月來時常這麼問著。我想,那傷心的老媽媽也想這麼問吧?
看著心愛的人衰弱、受病痛折磨,卻無能為力。只能祈求老天,相信醫生。在醫院裡,所有人都得褪去世俗的一切名位身份、身家背景,真實的面對人生,或者是冥冥中的安排。
在醫院裡,凌晨半夜,時常是我最清醒的時刻。對面大樓底下的急診室,燈火通明,任何時候,那裡總是有人進進出出。我望著如螻蟻的人們,想著人生、死與愛。
每一次爸爸媽媽生病至需要住院時,我都會回來日夜守著。這是我的幸運,因為我可以安排自己的工作時間,只要我願意放下工作,我就可以選擇回來陪爸媽。我的弟弟妹妹對爸媽的心意,和我一樣。只是他們得考慮到請假的團隊工作問題,身不由己。於是,他們成全了我留守醫院的心願。
我們總是談著託育幼兒的問題,且不管是否真正落實了,如今也有了名義上的育嬰假;那麼,我們該如何陪伴父母終老呢?是不是也該有幾年的「陪老假」呢?
爸爸的醫生問候我,說:「妳特地從台北回來啊?」
我說:「我沒有特地。我爸爸陪我長大,我應該回來陪他養老。」
在政府沒想到、不願想,做不到、還沒做或者不想做時,我不能等也不想等,只能做我能力所及的事而已。
關於人生,死與愛,我理解得有限,明白的不多。只能做我能力所及的事而已。
天亮了。即使透過點滴袋,我還是可以看見對面公園裡晨起運動的人,精神奕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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